安庆市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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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5/26 23: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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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庆四牌楼改造之后开街,设计者特意在麦陇香对面放了几束麦穗,正好路过,赶紧抓拍了下来)

(1)

很少有中华老字号的名字像“麦陇香”这样,既满溢田园之风,又满溢儒雅之气。

麦陇香,闭上眼睛,就是一幅能行于其中的风景画。一定要是夏五月,一定要是圆月之夜,只身行走于麦陇之中,两侧麦芒不断擦身而动,熟透了的五月麦子,色如足金,月映之下,那一股浓烈的清香,由不得你躲闪,也由不得你回避,带着乡野的简单与粗犷,直扑你的心胸。

在老安庆,在繁华的四牌楼老街,走进去,抬眼看到“麦陇香”招牌敦厚拙朴的三个大字,“麦陇风来饼饵香”的画面,就会不自觉地浮上你的脑海。

你只能放慢脚步,你必须到店里走一走。

墨子酥,绿豆糕,大方片,鸡蛋糕,如果口袋殷实,每一样都想买上几块,让营业员用油纸包起来,用细绳扎起来,然后手指头那么一吊,喜滋滋出店门,就有迫不及待回家尝一口的冲动了。

麦陇香就这样走过年,从安庆地方,走向中华老字号的行列。


  (麦陇香新楼是年竣工的,所以这张“麦陇香”照片,拍摄时间应该在年之后)

(2)

麦陇香最初不叫“麦陇香”,麦陇香最初叫“宴海珍”,叫宴海珍茶食号。什么是茶食?就是闲来喝茶时,慢慢品嚼的那些苏式或广式细点。

宴海珍茶食号开在四牌楼胡玉美的隔壁,对面是稻香村茶食号。那时候稻香村名声比宴海珍要大N倍,稻香村人进人出,熙熙攘攘。宴海珍虽然也归于胡玉美,但在安庆,几乎无人知晓。

后来胡玉美由胡远烈(字承之)当家,胡远烈容不得稻香村气势压过宴海珍,就采取一系列措施改进,经过二十年苦心经营,最终在清宣统三年()与稻香村并头齐驱,成为安庆城两大茶食名店。

(安庆地方报纸上几则有关“茶食号”的广告与启事)

但胡远烈不满足于此,他有更大的梦想,就是以南货糕点业的模式,把宴海珍茶食店的规模,做到安庆城南货糕点第一。

“宴海珍”就是在这个大背景下改名为“麦陇香”的。

“麦陇香”三字源自北宋苏东坡《和文与可洋川园池三十首·南园》“桑畴雨过罗纨腻,麦陇风来饼饵香”一句。

安庆人对文学大家苏东坡推崇之至。

苏东坡对安庆(舒州),也同样有不一样的仰慕之情。

北宋元符三年()八月,苏东坡被任命为舒州团练副使,虽未到任,但仍心生向往,“倘得生还,平生爱舒州风土,欲卜居为终老之计。”这是他肺腑之言。

以“麦陇香”为店号,也是胡玉美家族中的文化人,向大诗人苏东坡表达膜拜与致敬。

(麦陇香小洋楼上的“麦陇香”招牌,是水泥制作的。民国年间,水泥材质的牌匾在安庆不多见)

(3)

但,《苏轼集》卷七集中,《和文与可洋川园池三十首·南园》四句是这样录入的:“不种夭桃与绿杨,使君应欲候农桑。春畦雨过罗纨腻,夏垅风来饼饵香。”

“桑畴”变为了“春畦”,“麦陇”变成了“夏垅”。

麦陇香人引用错了?

当然没有。

“春畦雨过罗纨腻,夏垅风来饼饵香”两句,从宋代开始就有争议,且同时传下来两个版本。

其中影响最大的,是惠洪《冷斋夜话》卷五中的一段诗评:

唐诗有曰:“长因送客处,忆得别家时。”又曰:“旧国别多日,故人无少年。”荆公用其意,作古今不经人道语。荆公诗曰:“木末北山烟冉冉,草根南涧水泠泠。缲成白云桑重绿,割尽*云稻正青。”东坡曰:“桑畴雨过罗纨腻,麦陇风来饼饵香。”如《华严经》举因知果,譬如莲花,方其吐华,而果具蕊中。

(诗僧惠洪说:嗨,苏东坡,你这两句改得真不怎么样,我们还是坚持你原来的两句)

举因知果,诗歌创作的一种别致修辞法。写“麦陇风来”,本来是视觉画面的“因”,但却用嗅觉“饼饵香”的“果”跨界联想,既出其不意,又在情理之中。

桑畴雨过罗纨腻——种满桑树的地头,雨过之后,新桑绿叶如罗绮细腻纹理;

麦陇风来饼饵香——一望无际的麦田,有风吹来,满弥农家丰收的饼饵香气。

这是一种怎样鲜活的画面!

“桑畴雨过罗纨腻,麦陇风来饼饵香。”这两句诗能脱离《和文与可洋川园池三十首·南园》主体,成为千年流传的名句,原因就在于此。

苏轼生于年,卒于年。惠洪比他小34岁,生于年,卒于年。诗人与诗评家,基本上是同时期的文人。

(阮阅《增修诗话总龟》卷九中,有关“麦陇风来饼饵香”的原文)

(4)

惠洪《冷斋夜话》这段诗评,在阮阅(年进士)所著《增修诗话总龟》(卷九)中,有小小的推进:

坡曰:“桑畴雨过罗纨腻,麦陇风来饼饵香。”如《华严经》,举果知因,譬如莲花,方其吐花而果具蕋中。造语之工,至于舒王、东坡、山谷,尽古今之变。

王直方(-)的《王直方诗话》(卷六)、胡仔(-)的《苕溪渔隐丛话》(卷三十三),以及魏庆之(年前后在世)的《诗人玉屑》(卷之六),直接录用阮阅的文字,又把“桑畴雨过罗纨腻,麦陇风来饼饵香”两句传播得更广。

(南宋赵次公《杜诗赵次公先后解辑校》,被认为“用思精密,繁而不杂”。书中也引用了“桑畴雨过罗纨腻,麦陇风来饼饵香”两句)

赵次公著于南宋绍兴四年至十七年(-)的《杜诗赵次公先后解辑校》,被认为"用思精密,繁而不杂",其中《羌村》一首,特别这样注解:“东坡《洋川南园》诗有云‘桑畴雨过罗纨腻,麦陇风来饼饵香’。此亦‘赖知黍秫收,已觉糟床注’之意,盖诗人推物理,想其事如此。”

再后来,有个叫绍昙(?-)的诗僧,干脆照搬“桑畴雨过罗纨腻,麦陇风来饼饵香”两句,再补“揭示西来端的意,好商量处错商量”,凑成《偈颂一百零二首》。就是这首《偈颂一百零二首》,也因有“桑畴雨过罗纨腻,麦陇风来饼饵香”而产生影响,最后入录了《全宋诗》(第65册)。

(清查慎行《补注东坡编年诗五十卷》(卷十四)列出“麦陇风来饼饵香”的两个版本)

清查慎行《补注东坡编年诗五十卷》(卷十四)录入《和文与可洋川园池三十首·南园》时,不敢忽略这个现象,特别对两个版本做了说明:

不种夭桃与緑杨,使君应欲候农桑。春畦(一作“桑畴”)雨过罗纨腻,夏陇(一本作“麦陇”)风来饼饵香。

到底是“桑畴雨过罗纨腻,麦陇风来饼饵香”,还是“春畦雨过罗纨腻,夏垅风来饼饵香”,宋王十朋(—)在《増刋校正王状元集注分类东坡先生诗卷之十》中这样注释:

次公旧《眉山集》一本云“桑畴”、“麦陇”,今云“春畴”、“夏陇”。

言“春”则知其为“桑”,况下又有“罗纨腻”字;言“夏”则知其为“麦”,况下又有“饼饵香”字乎!

此必先生后来手自定诗集时易之耳。

重点:先生后来手自定诗集时易之。

为什么?

(宋王十朋《増刋校正王状元集注分类东坡先生诗卷之十》关于“麦陇风来饼饵香”两个版本的推论)

(5)

细读《和文与可洋川园池三十首·南园》,就会发现“易”之根本,在于一个“桑”字。

原诗第二句“使君应欲候农桑”结句是一个“桑”字,而第三句“桑畴雨过罗纨腻”又是一个“桑”字。短短四句二十八个字,“桑”字头尾相撞,对于大诗人苏东坡,这是无论如何说不过去的。

怎么办?

也只有一个办法,易!

“使君应欲候农桑”中的“桑”是动不了的,如果动,这个句子的意思就变了,要改也只能改“桑畴雨过罗纨腻”中的“桑”。于是就有了“春畦(‘畴’也顺带易之)雨过罗纨腻”。改“桑”为“春”,下一句开头的“麦”,也只能相对应改为“夏”了。

“不种夭桃与绿杨,使君应欲候农桑。春畦雨过罗纨腻,夏垅风来饼饵香。”全诗虽然贯通,但如果单读后两句,怎么看也没有原句“桑畴雨过罗纨腻,麦陇风来饼饵香”贴切而富有乡野之气。

只有走在“雨过”的桑畴,只有走在“风来”的麦陇,才能眼识“罗纨腻”,才能鼻闻“饼饵香”。笼统说是“夏畦”,说是“夏陇”,不点明“桑”与“麦”,能让读者引发出生动而鲜活的联想吗?

万一“畦”不植桑,万一“陇”不种麦,尤其是后一句,我们还能闻到“饼饵”的香气吗?

所以单独以后两句传世,多作以“桑畴雨过罗纨腻,麦陇风来饼饵香”,是有它一定道理的。

闭上眼睛浮想,这是一幅看得见摸得着的画面。

所以小苏东坡近三轮的惠洪,当时就带着不同的看法向文学大家隔空喊话:嗨,苏东坡,你这两句改得真不怎么样,我们还是坚持你原来的两句。

于是,两个版本流传千年。

胡远烈,或者胡玉美家族那些大小文人,一致要求取“麦陇香”替换“宴海珍”,要的也应该是“麦陇风来饼饵香”这个效果吧。

(麦陇香洋楼二楼阳台拍摄水泥材质“麦陇香”牌匾,这个角度,这张照片应该是首拍。从这个角度俯视四牌楼街景,也不多见吧?)

(6)

“麦陇香”招牌只有孤零零三个大字,没有落款。谁的执笔?不知道。现在传得最多的,说出自书法大师邓石如的重孙、两弹元勋邓稼先祖父,后任民国安徽教育司司长的邓绳侯之手。

也在情,也在理。

题写“麦陇香”招牌三个字,在胡玉美家族,至少有两个人可以胜任。其一是胡竹芗(名杰,原名长龄),安庆书法名家,《怀宁县志》记其“顾名为书,掩四体皆工,惟时以汉隶应求者。偶为石鼓、钟鼎文,尤饶古趣。”但此时,胡竹芗已经去世多年;另一位胡渊如(名远濬),也是书法大家,年大士阁落成,迎江寺主持竺庵设素宴邀其题中堂诗,胡渊如落笔字大斗方,笔力雄健浑厚,引来赞叹无数。但“麦陇香”挂牌之时,胡渊如只是安徽全省师范学堂的国文教员,身份上略略欠缺一些。

清末民初,胡玉美在安徽声名显赫。“巨商胡某(即胡玉美)为皖省营业中大资本家”,《申报》年7月6日的新闻《皖商提倡矿产劝股》中,已经将他们这样定性。胡玉美请人题写“麦陇香”店招,自然要请既有过硬书法功底、又有一定社会影响的名流。

(麦陇香老店木制“麦陇香”牌匾,应该是年前的那块老匾,新建三层小楼后,这块匾挂到店里面来了)

“麦陇香”三个字端庄大气,遒劲苍浑,具有邓石如家学遗风。中国社会科学院博士后、中国艺术研究院文化所副研究员谷卿认为其“以颜楷为底,清劲敦实,兼有苏字的丰润典雅”,并感叹它具有“晚清人的味道,现在人写不出来”。

安庆书法家协会老主席余龙生对牌匾上的“麥隴香”三字,有非常高的评价:“三个榜书大字,字体楷书,略带行书笔意。字之风格神韵浑厚古拙,显见碑意;端庄遒健,且具颜柳风骨。细品,居中的‘隴’字体势方整,彰显正大气象。‘隴’字的右部‘龍’的右边结构部分笔画变形,以点代横折、横的写法別具意味;‘隴’字左右的‘麥’、‘香’二字,中部结构的笔画撇与捺,侧各自顺势向左右伸展成斜势。而‘麥’字的长撇与‘香’字的长捺,皆回锋收笔,使之精神内敛,结字沉稳。如此在章法上也可以说是通篇首尾呼应,浑然一体。夸张一点说,題匾之人不仅书法功力深厚,而且独具匠心。”余龙生认为“麥隴香”不仅是百年老字号的牌匾,也是榜书大字的精品之作。

如果说社会地位,邓绳侯也是最恰当的人选。邓绳侯先任芜湖安徽公学监督,后任安徽优级师范学堂教务长,年秋冬,他的身份是安徽省维持统一机关处议长。

而且,邓绳侯与胡竹芗,又是深交一生的文化知己。

(邓绳侯是城郊五横白麟村人,书法大家邓石如之后,他的书法有家学遗风)

还可以多说两句。

邓绳侯在曾国藩日记中有记录。清同治二年()除夕夜,曾国藩在日记中这样写道:“午刻,邓守之来,携一幼孙,仅八九岁,盖完白先生之子孙仅存此耳,相对凄然。”这个“幼孙”,就是邓绳侯。

邓绳侯与苏曼殊也有交往——诗的交往。邓绳侯相赠的是一首七绝:“寥落枯禅一纸书,欹斜淡墨渺愁予。酒家三日秦淮景,何处沧波问曼殊?”苏曼殊三年后回应:“相逢天女赠天书,暂住仙山莫问予。曾遣素娥非别意,是空是色本无殊。”

只是可惜,苏曼殊之后来安徽高等学校任教,邓绳侯已经离世,两人未能再见一面。苏曼殊年2月《与柳亚子书》中写道:“抵皖百无聊赖,无书可读,无花可观。日与桐兄剧谈斗室之中,或至小蓬莱吃烧卖三、四只。然总不如小花园八宝饭也。”

小蓬莱在什么地方?盛唐山顶。麦陇香往南行五百米,胭脂巷、登云坡与大南门街的交界处。来来回回路过麦陇香,苏曼殊一定会抬眼看牌匾“麦陇香”三个大字。睹物思友,苏曼殊心中难免会有一丝哀伤。不知道苏曼殊有没有驻足,如果有,一定是被淡淡麦陇之香而吸引的,相信他也一定会走进店铺,选上一两款麦陇香糕点离开。

所以,请邓绳侯书写“麦陇香”,有一定的合理性。

全新亮相的麦陇香,就是这样以一手漂亮的文化牌,在安庆以及沿江一带,竖立了完美形象。

(麦陇香洋楼二楼曾经是办公室,悬挂于墙面的两面锦旗,估计有三、四十年了,也算是麦陇香的老物件了吧)

(7)

麦陇香的变革,更大程度是顺应时代发展的进程。年的安庆城,光复中华口号铺天盖地。胡远烈虽然没有置身第一线,但他身边的朋友,包括胡玉美家族的一些年轻人,都是这场大变革的积极参与者。

“麦陇香”体现的也是一种变革。这时候的安庆城,茶食店的字号多是广美(御碑亭)、李万益(四牌楼,后改名味芳村)、周福祥、稻香村(四牌楼街)、时利和(四牌楼)、吉祥村(四牌楼西街)、宣泰祥(倒扒狮)、桂香村(龙门口)、程怡丰(西正街)、荣胜祥(三步两桥);南货糕点字号有大顺和(古牌楼)、荣泰和(西正街)、同兴泰(四眼井)等,很少有像“麦陇香”这样充满田园之风又充满儒雅之气的字号。

晚清之后,是一个全新的民国。

宴海珍之后,是一个全新的麦陇香。

(年代,香蕉饼干包装盒,安庆市麦陇香食品店出品。颜敬轩设计)

以全新面孔登上安庆舞台的麦陇香,在坚守传统品牌的同时,又研发出多款不受季节与时令影响的糕点产品,其中麦陇香香蕉饼干顺应时代潮流,既酥又脆,且入口有淡淡香蕉清香,是价廉质优品佳的新型糕点,推出后很快就为安庆民众认可。

年,麦陇香香蕉饼干作为安徽地方产品,参加巴拿马国际博览会并获银奖。

这就是“麦陇风来饼饵香”。

特别鸣谢:中国人民大学张全海博士、安庆师范大学沈志富博士

(年代后期,麦陇香新楼盖起来后,四牌楼老街再度成为“熙熙攘攘”的繁华街道)▉安庆,一座城市的武斗史▉图片档案:安庆四十年大事记▉庚子之难——年的安庆人与安庆媒体(套红《安庆日报》)▉票证时代,安庆人用过的那些票证▉老安庆生产的那些老牌子香烟(多图)▉怀旧篇:40年前安庆人的过年方式▉安庆人曾经逛过那些老商场寻访安庆人文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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