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告诫/张淑萍
母亲有两句告诫,伴随我一生。眼下,我虽已走在72岁的路上,但她那两句谆谆教诲犹在耳边,我仍一丝不苟地践行着。
扫地要扫角,洗脸要洗边
小的时候,我应该是一个比较勤快和听话的孩子,时时会想着帮爹妈做些事。
我妈爱干净,家里总是被她收拾得整整齐齐,但在农忙季节,她也是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看着母亲每天从地里回来疲惫的样子,我会很心痛,就力所能及地干些家务,洗洗锅碗,扫扫地。我那时长得细胳膊细腿,13岁完小毕业考初中时,在济源四中体检,穿着春装才59.5斤,可想而知在年少时那瘦弱的样子。当时我不怕洗碗,只怕洗锅,因为锅是大铁锅,太重,有几次洗完倒水时,都是连锅扔到了地上;扫地时,不拍扫,只怕倒垃圾,家里也没有像样的垃圾斗,盛垃圾都是用无法再挖地的铁锨头,地面又全是土,对瘦小的我来说要端起一锨头垃圾是相当困难的。有一天我突发奇想,把浮土都扫到房子的四角,那不是就不用往外端了吗?于是,我把每个墙角都堆上我清扫后的“杰作”,甚至还有点小得意,懊恼自己以前咋就没想到这个法子呢?
妈妈从地一回来,就开始忙碌着做饭,等她坐下来吃饭时,才发现了我的小秘密,她对我说:“扫地一定要扫角,你看你把屋中心扫得怪干净,这就好比人洗脸,只洗脸蛋,而不洗脖子和耳根,脸白白净净的,脖子像黑车轴似的,你说好看不好看呢?”我当即就羞愧地低下了头,心想我妈咋是火眼金睛呢?边角里那点垃圾都能看得见,当时那副窘相,至今都记忆犹新。
从此,我就铭记住了妈妈这句话,并以此标准来要求我的家人。
我有个习惯,假如几天不在家,一回来就得打扫卫生。有一次我出差回来,正赶上礼拜六,女儿和她爸应该是想欢迎我,就在家把各个房间的地板都拖得铮光发亮的,因为我到家时看到地面还有未干的水痕。但我却发现,花架下和电视柜底沿边拖把拖不到的地方,他们没有用抹布擦洗干净。我丢下包包,拿起抹布就开始去抹,女儿怏怏地说:“我和我爸还等着你回来表扬我们呢,谁知道还是没有达到你的标准。”我回给她的一句话就是:我妈从小教导我的就是,扫地要扫边,洗脸要洗角,你们现在那么注意梳洗打扮,妆化得那么精致,整理家也要像修饰自己一样,边边角角精致了,人才能够舒服。
没有好人穿,还有好人看呢
小时候我们每次出门,我妈就有要求:头要梳好,不管衣服新旧,就是打着补丁也要整洁干净才能出门。虽然我们穿的是妈妈亲手缝织的粗布衣,可是妈那巧手总能赶潮流地把衣服缝的精巧细致。每次出门都要捣鼓半天,我有点不情愿,有时还想抗拒。这时,妈妈的教导又要开始了:“没有好人穿,还有好人看呢,出门就得干净整洁,才不至于被人笑话。”
我的发质有点软,很容易缠绕到一起,干梳时很痛,我妈就轻轻地抹上点水,小心翼翼地帮我梳好,那时也没有头油可以使用。
年7月的一天下午,正值闷热的三伏天,我们在磨坊里推磨,我穿着妈妈用大人穿过的旧衣裁裁剪剪做成的小褂和超过膝盖的半短裤,布料都已快化了。按那时的条件,夏天穿这样布料的衣服,会离汗凉快些,但在焐热的磨坊里用劲推着磨,汗水就会不自觉地在沾满面粉的脸上流下,手再时不时擦一下脸上的汗水,水和面在脸上涂抹的样子,一定比戏台上的“大花脸”还要精彩。
正在这时,我的小学老师跑来磨坊。他估计已经找了我一大圈了,有点不耐烦的样子对我说:“现在马上到学校开会,校长在等着呢。”我抬头望望老师,低头看看自己,习惯了干净整洁的我,面对老师有点不知所措,妈妈立马停下正在箩面的手,起身向老师表示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您稍等一下。”她去门外的水井里打了半桶水,先用手把我的全身以及头发拍打一遍,先拍去浮尘,又用手指理了理我的头发,让我洗了洗手脸说:“快步跑!”。这就是我妈,在任何时候都不会让我蓬头垢面地去见人,不让我失去做人的尊严。
到了校长办公室,我发现除了校长和两位老师,还有四个很要好的同学也在那里。哇!原来是济源一中录取通知书来了,我们班共考上了五位同学,两个男生三个女生,我这个瘦瘦弱弱的小女孩考上济源一中了。校长和老师也很兴奋,那是自我村建校以来,第一批考入济源一中的学生,真得给学校争光,给老师涨脸了。我们几个更高兴,可以到济源的最高学府读书了。不过,当时我心里还有点埋怨那位去寻我的老师,喊我时,为何不先透露点消息呀,害得我妈还不知道这件大好事,指不定还会以为是坏事呢。
年,条件已有好转。暑假的一天下午,我妈去侍奉离家10里路的外婆回来了,还带回一块印着*色圆圈与紫色圆圈交织图案的“洋布”(那时的叫法),很是艳丽。当时我们村办有服装剪裁培训班(66年—73年许多村都办有这种班),我妈是急脾气,立刻跑去找我那正在培训班学习的堂嫂,要给我做新衣。听我妈说,她是从外婆家回来时路过城里,看见一个小姑娘穿着这个图案的半截袖衬衣,新式燕子领,觉很好看,问了才知道布是从百货大楼扯的,是在本村正在办的裁缝班里老师给裁的。我妈立马按照人家提供的尺寸,去百货楼扯了3.5尺布,花费1元零5分钱,急匆匆回来找表嫂了。堂嫂知道我妈讲究,也不敢自己裁,去找到裁缝班里最好的老师,给我量了尺寸,按我妈要求,也裁剪成燕子领式样的。等不得人家安排时间给我做,妈妈就自己拿回来用手工缝制了。妈妈的针线活在街坊邻里是出了名的,她用细细的针、细细的线缝好,又用烧好的烙铁垫着布把熨的平平整整。我穿上后,六大娘一下就相中了,第二天也去城里扯了同样的布料,按同样样式给她女儿小换也做了一件。
老妈离开我已快53年了,写着写着,当时的情景仍历历在目,视同是昨天发生的事儿似的。好像妈妈还在我的身边,她带着老花镜在那一针一线缝衣服,把在炉子上烧好的烙铁滴点水在试热度……
母亲的精神在延续
妈妈严谨做事、体面做人的告诫,不仅仅是影响了我的穿衣吃饭,更是影响到了我一生的学习态度和工作作风。
在学习上,我也总不会放过死角,越是感到难的,不太引人注意的地方,只要我意识到,一定要把弄透、弄清。三年的一中学习,每次期末考试,我的语数理化外各科成绩从来没有低于过95分,一次外语学期中考低于了95分,我就觉得是不及格,自责和自我检讨了好多天。不过,我真有一个致命的弱项,天生就五音不全,怎么也唱不准音乐老师教的每一首歌。音乐考试是让每个人在课堂上站起来唱一首歌,唱后老师即划分并宣布结果,轮到我,也不记得唱的是什么歌了,反正唱调不准,但音乐胡老师当堂宣布我是95分。我知道胡老师是不想让音乐科拉我的总成绩,我脸色涨红地刚坐下,就听到爱唱歌的卢一喜同学一声响亮的“报告”,在得到老师准许后她站起来说:“刚才她唱走调了,您还给她打95分?”胡老师尴尬地说了两个字:“坐…下。”我的脸更红了。
母亲的精神仍在延续,我时时刻刻不曾忘记母亲的两句告诫。
母亲的这两句告诫,让我在中断了17年的学习生涯后,又重新拾起课本,以高分考入电大。在电大期间,又以每门课不低于80分、年平均分不低于85分的成绩,获得了省级“三好学生”证书。
母亲的这两句告诫,一直警示着我,让我敬业工作,努力上进。90年代后,会计界开始与国际经济接轨,会计记账方法由增减记账法改为了借贷记账法,会计报表由资金平衡表改为资产负债表,营业税改为增值税等等一系列的经济体系改革,需要我在工作中不断地学习,才能胜任。93年,会计界的职称由评定改为全国统考,在第一次举行的全国中级会计师考试中,我通过细心系统的复习一举考过,是济源那年所有企业中唯一一个考上了会计师职称的人。后经过、、三年的注会考试,又取得了注册会计师的合格证书,也是当时济钢唯一的一个,那是一场全国千分之几注会录取率的考试。考试通过后,我自然而然地从会计岗位调到了审计行业,虽然只是企业内部审计,但我按照注会的审计技巧、方法和程序来制定适合我们企业内部审计工作的规范制度,并统一审计报告的格式、条款。我是审计部门的第一负责人,在对每一个被审单位第一次审计时,我总是身体力行地带队前去,熟悉掌握所有被审单位的业务性质、会计循环程序等第一手资料,对上报来的各单位年度审计报告审批时,不是只看审计报告,更重要的是对所有审计工作底稿的审核比对。对审计报告严谨性的审核,有时审计人员会觉得太苛刻,她们曾半开玩笑地说:“张处,您应该去搞科研。”我也会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如果不是文革的终止学业,也许我真会去搞科研,初中时我就被物理老师选拔到全校的物理实验小组了。”工作的严谨客观,在担任审计负责人的15年时间里,我始终秉承着实事求是和客观公正,所以没有出现过任何差错。
母亲的这两句告诫,不但影响了我,也在我的言传身教下,影响了我的一双儿女。他们在学习上保持持之以恒不服输的态度,均取得了研究生学位;在工作上勤奋踏实,既顾宏观大局又注重细节,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均成为业务尖子和顶梁柱。
感谢我的母亲,虽然在这个世上您只伴随我不到19年的时间,但您的教诲,影响了我的一生。回顾走过的七十多年路程,虽然没有做出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但此生认认真真做事,干干净净做人,可以骄傲地对母亲说:做您的孩子无怨无悔,来生还愿做您心爱的小女儿。
配图来自网络
张淑萍热爱生活,喜欢运动,退休闲暇之余,喜欢摆弄花花草草,更想学习一些写作知识来充实老年退休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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